姜云蹙眉,低声问道:“沈暮云是怎么回事?这样的货色也能看得进眼睛?这是从诏狱出来,性子连着眼神也一起变了?哼,他可别忘了,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能如此牢固待在长景城。”
姜吟答道:“可即便没有我们,他也一样能够坐上那个位置,不过借助我们的力量更方便一些罢了。”
姜云转了一下眼珠,身子微微向前倾了一些,“不知道是哪一日,那个常茹来找过我,似乎想让我去沈长枫那儿做事,给沈暮云带些消息,真是可笑,她怎么不自己去?这倒是好,沈暮云出了诏狱,这功劳全在她一人身上了。”
姜吟摇了摇头,神色有些冷然,却带着一股难以预见的忧伤之意。
“毕竟也是她接的殿下回来,不是我。”姜吟耸肩,“如今殿下性情变了许多,我原本担心会殃及他事,还好其它事情依旧如同往常,不过殿下……做事比之前更加果断了些。”
“那个探花呢?如今朝廷上下传言,这俩人势同水火,这文人之间的唇枪舌剑,瞧来还真是令人咂舌。”
姜吟反问一句,“是之前揭露殿下的那个人和殿下提拔的那个考生?”
“不错。”
姜吟叹气,拢了拢衣袖,“说起来那个人来找过我,他叫楚寻,却并非京城人,家乡甚远,这是得有如何毅力才能漫漫长途来到长景城只为了求取功名啊。”
“他来自何处?”
“昊灵。”姜吟顿了一下,“是阿娘最喜爱的璇玑先生所居之处,那儿多文人,学术各有不同,那个地方本就少阳多阴,那儿的人也极易生病,故而很少有武将。”
“武将?哼,这大祁,如今还有什么武将?”
姜吟摇了摇头,“有是有的,毕竟不能没有,不过是被压在文人之下,如今该是有多少人想着去做那文官,去博君王的欢心,这日子久了,没人在他面前耳提面命,自然也就疏散,那儿有什么直谏忠志之士?”
姜吟说到这儿,忽然便不想说了,姜云咳了一下,这才说道:“你记得告诉沈暮云让他快些返朝,日子拖的久了,不利之处将有许多。”
“他现在哪里肯听我的话?”
姜云反问,“他不肯听你的?你们是闹得什么事情,竟然到了这种地步。”
“如果他听我的,你觉得那唐玉会堂而皇之就这样闯进我的房里来吗?哼,谁又有那个胆子敢惹我?她不过也是仗着自己的恩宠罢了,可笑至极,愚蠢至极!”
姜吟言罢,心情稍微平复了些,于是也就再也不同方才那般萎靡不振,“如果哥哥让我去劝他,恐怕他只会钻进那温柔乡,再也不肯听我的,在我们和解之前,还要劳烦哥哥替我跑这一趟了。”
“好,就帮你跑一趟吧。”
姜云挽了那一把长弓,正要出门时候,转身问了她一句,“你会女红吗?”
姜吟愣了一下,“同旁的人学了一些,只会一点,怎么了?”
姜云冲她谦和一笑,从她手中取走了一块月白色的锦帕,绣着一朵小巧的白玉兰,和一支兰花,旁边还有一个金丝线绣成的吟字。
姜云嘱咐她好好休息,于是拿着那块帕子去找了沈暮云,路上撞见唐玉,身后跟着一个唯唯诺诺的侍女,手里正拿着一个食盒,似乎是要过去看沈暮云的样子。
唐玉方收拾了仪容,换了一件宝蓝色长裙,衣带飘飘,颇有仙气。
“姜将军。”
姜云冲她点了一下头,正欲走开,却又被唤住,“姜将军……方才是我唐突了,这厢儿给您赔个不是,还望您大人有大量……”
“我是小人,而且心眼小,恐怕不能宽容你了。”
姜云扬了扬手中的锦帕,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,唐玉愣愣了好一会儿,这才追上他,姜云攥着那一方月白锦帕,一扬一扬,几乎是要掉落。
唐玉刚想着,那帕子就应声而落了。
唐玉几乎想也不想,快步走上去踩了一脚,姜云负着一把长弓,见状也不由得愣了,“你这是干什么?这帕子是如何惹着你了?”
“啊不是,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,这是因为方才那地上……”
“我赶着去找暮云呢,没空和你叨叨,你把阿吟绣给殿下的帕子弄脏了,还是快回头给她赔不是罢,她气量也小,怕给你小鞋穿呢。”
唐玉吓得花容失色,“什么!皇子妃殿下的脾气也这么不好吗?”
姜云不置可否,唐玉见状哪敢多待,拉着侍女便去了姜吟院落。
姜云嗤笑了一声,“装的挺像。”
“殿下觉得够了吗?”
姜吟的眉眼十分柔和,不似战场上绞杀敌人那般棱角分明,杀气十足;也不似她刚刚回到长景城那样果决冷厉,生人勿近。她变得柔和,变得平易近人,是什么能给人如此改变?
出乎姜云的意料,沈暮云站起身来,也用一道十分温柔的眉眼看着她,温和道:“你若是实在不愿,什么时候都可以停下来的。”
姜吟笑了,声音很低,但确实是笑了,那明媚的笑意,就像飞沙关年年难得一见的金乌,那样一轮,暖意融融,罩在所有人的身上,都是温暖至极的。
“并非不愿,”姜吟眼睛很亮,亮得出奇,“而是殿下做的太像了,如若不是事先知晓,我还被殿下蒙在鼓里,倘若真有一日殿下变成了那样,我……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”
姜云越看神色越阴沉,甚而有些不满,积怨。“枉我如此费尽心思,你们二人原来是在演戏?沈暮云你也就算了,姜吟,你怎么连我也瞒着?之前送我长弓的时候便说自家人不谢的,这才多久,可有一个时辰?”
姜吟略带哀怨看了沈暮云一眼,解释道:“哥哥,这真的不能怪我,是暮云说了他来告诉你的,别让我多嘴,我怎么知道他没有告诉你……”
沈暮云忍着笑意,“对不起,我怕你这样耿直的性子,会露出什么马脚,所以未曾透露,是我的错,这里给姜小将军赔个不是了。”
姜云心里窝火,却也没处撒。质问姜吟?她方才解释过是沈暮云的计策;质问沈暮云?他哪有这个胆子质问皇子?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。
“唐玉是唐候赶出来的人,”姜吟收了笑,正经了起来,“唐候如今是和沈长枫联姻的,如今把唐玉赶出来,让她来皇子府里来,恐怕心思深沉,这是害怕沈长枫落败,这才找了另外一个靠山。”
沈暮云附和,“不错,更何况唐候还打算把唐琴也一同嫁给沈盛之,听说前几日和父皇提起过,父皇好像也十分赞同,他若是找靠山也好,怕只怕他真心为沈长枫做事。”
“所以我们将计就计,让暮云宠幸唐玉,透露一点假的消息,先看看唐候那边的动静,倘若真的就是唐候使的离间计,那我们自然更不能坐以待毙了,毕竟之前便中了沈长枫的招。”
姜云道:“唐玉一事,你们二人早见了端倪,所以不和,也是装出来的,嗯,很好。”
二人松了口气儿,姜吟殷切道:“哥哥,不若我送你回去吧,这会儿……”
“且慢。”
沈暮云眼皮跳个不停,却见姜云朝姜吟走去,撩开她的衣袖——那里俨然是一颗朱红色泽的守宫砂,姜吟连忙抽回手腕,神色有些惊恐不安,“哥哥!你怎么突然……”
“你们二人结婚良久,姜吟,你怎么还留着你的身子呢?”
“我……”
“懒得管你们,自求多福罢!”
姜云不顾姜吟再解释,迈着步子手挽长弓便径直走了,沈暮云对她暗暗摇了摇头,示意她不要阻止,姜吟犹豫了一会儿,果真没有再追上去了,她知道姜云的性子,追上去只有自讨苦吃。
待姜云走后,沈暮云靠在她身旁,低声问道:“阿吟,我觉得阿云说得对,你说我们二人什么时候圆房?”
“咳咳……”姜吟咳了一阵,眼神飘忽道:“我……我月事来了,不……不急的,我想起来还有折子没处理完,我先走了!”
姜吟夺门而出,沈暮云摇了摇头,对身后道:“去送送皇子妃,别让她迷路了。”
姜吟抚着胸口,一颗悸动的心跳得十分热烈,像一把火,将要把她燃烧殆尽,不给她任何一点机会喘息,冰封了整整十来年,终于还是在这样一日,这么容易,轻易点燃。
姜吟冷静了一会儿,开始誊抄女德,刚一写了一半,便再也写不下去。
“郡主,该用午膳啦!”
随着思琴一声呼唤,姜吟终于松了一口气,这一口气很长,长的让她有些怀疑,长的让她觉得这岁月悠长,其实也不过眨眼一瞬。
姜吟方一坐定,心里眼中却仍旧只是沈暮云的样子,他的笑意,他的宠溺,他的细软绵长——那么真实,似乎就在咫尺之间。
姜吟一摔筷子,“烦死了!”
思琴被她吓了一跳,盛汤的汤匙差点落了下来,转而却是一副怜惜之色,“郡主,您别伤心了,唐玉即便得宠也不会太长的,殿下既然这会儿喜欢她,也不过只是……”
姜吟听不进她的话,愣愣地盯着面前的门缝,似乎沈暮云下一刻就会出现。
“你说,他现在在做什么?”
“啊?您是说殿下吗?殿下貌似在书房画丹青呢。郡主?”
“哦,没事。”
姜吟言罢,便用了一些膳食,奇怪的是,今日的膳食,颇合她的口味,皇子府里的饮食素来清淡,却难得见这么丰盛。
饭毕,姜吟休息了小半个时辰,便开始忙碌着批阅折子,朱红的笺一打开,却飘出来一张纸,那纸上没写着什么,中间却有着一个点,墨色,晕开的,翻来覆去,却什么也没有。
“这个?是不是送来的人不小心夹进来的呀?”
姜吟摇了摇头,“怎么会这么巧,何况这张纸条上什么字也没有,罢了,收起来吧,留着看看有什么用处。”
思琴于是把纸条收起来了,批了一会儿,在另外一本折子里,她又看见了同样一张纸条,这一张却和方才有些不同,墨色似乎更大了些,还缺了一个口,看起来很像一弯月亮。
月亮?这是什么意思?
姜吟摇了摇头,把那纸条和方才那张收在一起。
是夜,姜吟方一忙完,打开窗户,却见着那一弯明月,未盈,皎洁得有些过分,看起来似乎有一些惨白,但确实十分好看,像极了女子白皙的皮肤。
“郡主,折子都给殿下送过去了。殿下今日谁也没召呢,大抵今夜要看一晚上的折子呢……”
姜吟不语,但却忽然明白了什么,对思琴道:“今夜,你们不用侍奉了,都去歇息罢,这几日都辛苦了,思琴,你拿对牌钥匙取一些银钱,给大家伙发了,今夜晚市热闹,都去玩玩吧。”
“好,多谢郡主!”
思琴接过她手中的对牌钥匙,忽而想起什么,神色一下黯淡下去,姜吟了然,笑道:“我平日就不喜欢出去,你们去就是了,帮我带些生宣回来就好。”
“是。那郡主早些歇息,奴婢就先去了。”
姜吟点了点头,院子里的下人三三两两地散了,只剩下墨风立在屋檐之上,陪着这一弯惨白的月,和坐在门槛上的姜吟。
姜吟不说话,似乎在等人,良久,一张纸条便飞了上来,墨风一把握住,疑惑地看向屋檐底下仍旧举着手的姜吟。
“墨风,烦请你离开一会儿,我约了人。”
墨风笑了笑,转身足尖轻点,便离开了屋顶。又坐了一会儿,远远的,一抹月白踏着清风徐徐前行,那人手中握着一盏极好看的莲花灯,嘴角含笑,踏月而来。清风徐徐,掀起他一点衣袍,月光下,便如神祗。
“你来了。”
“不曾想你在这儿等着。”
沈暮云解开披风,裹住她的身躯,姜吟不动,他吻了吻她的鬓发,将她一把抱起。姜吟窝在他的怀中,他的衣衫有些冷,但胸膛确实炽热的。
“今天好像有些冷。”
臂膀又紧了一分,姜吟埋在他怀中,却听他道:“你好轻,是不是没有照顾好自己?”
“是啊,我一直在担心你。”
男人低声一笑,抱着她往院内走去,“以后不会了。”
姜吟眨了眨眼睛,环住他的腰际,他走得很稳,似乎怀中抱着的,是整个世界。
沈暮云将她轻轻放在床榻边,正要转身去点灯,姜吟想也不想,竟说了句,“别点灯!”
言罢,她就后悔了,屋子里很静,微风送拂,但却十分燥热,她能感觉,离自己不远之处,一道灼灼的目光牢牢锁住她,带着爱意,和真切的热度。
“我……想问你一些事情。”
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,却往前走了一步,“什么?”姜吟有些后怕地往床榻内挪了挪,“你,你多久返朝?”
“就问这个?”
他的身形十分修长,刚好挡住窗前那一片温柔月光,露出一点他柔和的轮廓,姜吟点了点头,却又摇了摇头。
“是,也不是,我其实,有些……不,没事。”
“你若不想,我就赶她走。”
“不行,这样岂非功亏一篑?”
“姜吟啊。”
沈暮云又上前走了几步,这一次,他就在床榻边,姜吟坐着,他微微弯了弯腰,一点热意带着均匀的呼吸接踵而至,姜吟攥住被单,她想要推开他,却又想留住。
“暮云,我……”
“嘘,别说话。”
沈暮云捧着她的脸,接下来的吻却带着一点试探,一点温情。
“殿下觉得够了吗?”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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